“獐妈妈”带“土著”小鹿回上海 曾直面偷猎(图)

时间:2016-10-09 17:03:57

这种圆耳、无角、山羊大小的鹿科动物,曾是上海的“土著居民”,却在上世纪初从家乡地图销声匿迹。100多年后,“獐重引入项目”启动,陈珉与团队成员们历经波折,就像寻找迷途的孩子,终于将离乡百年的上海獐带回了家。

结 缘

“嘀嘀嘀”,隆冬的明珠湖公园宁静清冷,也将无线电信号衬得格外清晰。“这是今天监测到的第8只獐,原来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下放心了。”周四一大早,陈珉与4名项目组成员就来到崇明,开始2015年的第一次调查。

这天,他们或通过无线电遥测、GpS跟踪,或根据泥径间的蹄印、茅草丛的卧迹,探寻獐的踪影。“这里是上海獐的第6个家,居住着44只。而在全市范围,已有超过300只獐,这对动物重引而言算是初具规模。”

陈珉与獐的缘分,起始于2000年。当时,她还是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的硕士研究生,师从张恩迪教授,“导师主要研究东北虎和鹿科动物,我最初选择獐,因为觉得它在鹿科动物的进化中地位特殊,是鹿科动物却没有角,这是唯一的。”

更亲密的接触,是为科研考察,她辗转江苏大丰湿地、浙江舟山群岛、江西鄱阳湖等地区,走访自然保护区和动物栖息地,调研野生獐群的分布区域与生活习性。

陈珉对与獐的第一次“偶遇”记忆犹新。那是在盐城,她独自走在保护区里,突然两只新生的小獐窜出草丛,圆耳、无角、棕黄色背毛油光水滑。

不承想,初次见面,陈珉与獐都有些惊讶。“它一下子呆住了,就那样看着我,对视时我心中一动。”后来陈珉回忆,如果说为什么喜欢上獐,可能就因为它反应慢,让猎人有充分的瞄准时间,这我对它很有保护欲。”

尝 试

“上海獐的重引项目”,则可追溯至更早。

陈珉的导师张恩迪教授留学英国期间,查阅资料发现上海曾是獐的分布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英国公爵贝德福德造访中国,在青浦的集市发现被猎杀的獐。活獐被陆续从中国带至英国后,逐渐形成自己的种群。

上海曾是獐的故乡?这也使陈珉对它多了一份亲近感。

通过查阅文献,她发现早在新石器时代,上海就有獐的分布,在十九世纪末数量还相当多,曾一度充溢于青浦、奉贤等地的市场。一次陈珉参观崧泽遗址,看到化石中就有獐牙,“该段历史距今6000年,獐无疑是上海的原住民!”伴随生境减少与过度捕猎,上海獐的数量不断下降,至上世纪初绝迹。

如今能不能让獐回家?导师张恩迪提议,不如试试,能否找到与上海本土獐完全一致的种类。

此后,陈珉先后搜集到来自浙江、江苏、江西的獐的毛发、粪便等样本,通过基因比对,确定国内獐各种群的遗传多样性仍属于种内差异,没有分化。“这就意味着,将野生獐重新引入上海是可行的。”

在陈珉的技术指导下,浦东新区建立“獐的重引入项目”试点,获批后决定从浙江岱山的繁育中心,引入21只一岁大小的獐,尝试让这群“原住民”回家。

小家伙们的新家,则安在浦东外环林带的华夏公园,辟出5400余平方米的林地,尝试圈养。“来自浙江的獐花了2个月,逐渐适应了浦东的气候和环境,第一年存活率达到80%,第二年总数就超过70只。”

野 化

獐的重引回家,经历人工圈养、半野放、野放三个步骤。

圈养成功后,2008年起,在上海松江浦南林地、上海滨江森林公园,陈珉与团队成员实施了重引入獐的野放,并在此期间开始种群扩繁、行为观察、食性和代谢量、家域和活动节律、栖息地选择、生境影响等研究。2010年,进一步野放在上海南汇东滩野生动物禁猎区内的纯自然生境内实现。

从2006年的21只,到2014年的300只,上海獐的数量不断扩增,而上海市民对獐的认可,也让陈珉感到欣喜。

2005年,在申请项目时,他们曾在全市范围开展问卷调查,92.4%的上海居民支持重引入獐。起初有些声音,担心獐的引入会破坏景观绿化,影响生态环境,“这完全是误解,动物的引入,能提升景观发展的可持续性,更接近自然状态。”伴随项目的开展,他们得到了更多支持。

在滨江森林公园,一只怀孕的母獐不小心掉入河中,无法自己上岸。游园的小学生发现后,马上向公园管理人员汇报。公园工作人员获悉后,跳入河中救起母獐。

一次,一只成年獐翻越了围栏来到公园外,没想到立刻遇上一条狗,慌不择路撞上了公园的电动门,幸亏工作人员及时发现,赶紧打开大门,让獐回了家。

2011年,滨江森林公园开展獐摄影比赛,市民踊跃参与。最后,20多名游客幸运地拍摄到了獐,收集到了2段视频、75张珍贵照片。公园最后根据游客的发现,绘制出一份“獐出没”地图。

一周前,松江新浜林地的重引地还特别为獐挖出了一个3-4亩的水塘,供獐自然饮水。不但周边围有铁皮护栏,中间还有双排竹林相隔,并安装了监控探头,管理者也定期查看防守,以防獐走失。

痛 心

不过,8年的历程,也经过诸多波折。

例如运输损耗,是重引项目中避不开的难题。由于獐生性敏感,很难捕捉,因此通常先吹射麻醉针,再将昏迷的獐装箱运送。“在向滨江森林公园投放獐后,过了两天接到保安电话,说有一只不行了!”陈珉与兽医立刻赶到,发现一只獐瘫倒在草丛中。

吊挂盐水、注射肾上激素、补充体液,他们尝试一切方法,最后还是没能抢救成功,“看着它在我面前断气,太伤心了。同事们也宽慰我,损耗是正常情况,但我还是希望避免。”

随后,在捕捉时,陈珉与团队尽可能减少麻醉剂的使用,而是采取更缓慢和繁琐的方式,用围网逐渐缩小獐的活动范围“生擒活捉”。此外,由于野放地护岸过于陡直,也有不慎落水的獐未能爬上岸而溺死,工作人员也加紧协调保护。

更令人痛心的,是偷猎。

陈珉记忆中,曾发现过三次偷猎。

在原南汇东滩,两次见到被人为剪断的项圈,“这是用来监测獐的活动情况的,项圈的落地,说明这两只獐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一个项圈在水沟里被发现,另一个则在民居棚房内发现,但由于未抓到现行,相关人员拒不承认。还有一次,在松江发现了捕猎的夹子和电网。

“獐是一种非常温顺、敏感的动物,没有角,基本对人没有任何伤害,而现在面临人所造成的伤害,獐却无反击之力,只能希望通过加强执法力度,通过法律来保护獐。”

未 来

“被獐套牢了”,是陈珉的口头禅。不过,她身边出现更多的“爱獐人”。有时监测正值假期,陈珉会带着家人一同参与,例如7岁的儿子。“他也很喜欢动物,常说妈妈是研究小鹿的,我是研究海豚的!”

几年来,超过30名华东师范大学的学生参与獐的调查,他们的耐心与细致也让她感动。同时,项目组正筹划招募志愿者,经过充分培训后,走进獐的重引项目。“希望等我们这代人年纪大了,还有人在继续做这件事。”

陈珉憧憬着,这样的同道者能更多一些。在赴英国剑桥大学交流访问时,她遇到一位70多岁的“爱獐人”,他们从小见到獐,有着亲近感。“走,我带你去獐的聚餐地!”一天,老人带着陈珉攀上高地,眼前散布着十几只獐,安静地食草。“第一次同时看到这么多只獐,生存环境让人向往。”

在陈珉看来,獐重回上海的计划成功完成了第一步,建立了一定数量种群。但獐真正意义回归上海,是指这种动物能在上海野外建立种群、每年按一定比例顺利繁殖,从目前来看,还面临管理局限、人为伤害等难题。

何时才能判断獐重引入的成功?陈珉坦言恐怕还需要很多年。“不是五年十年,而是上百年,需要经历几代人,发现獐还安然地生活,证明上海真正成为它的家乡。”

“由于人类的影响,身边逐渐失去许多美好的东西,我们希望把它们找回来,留下来。”獐的研究对她而言,就像是对孩子的爱。“希望有一天,孩子能够自由生活与成长,做父母的已经不需要做很多事,只要不时听到些消息,就足够了。”(范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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