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8年,曹操南下攻刘表,位于中原和荆州交界处的义阳卷入战火。攻灭刘表后,曹操强行北迁义阳一带的民众到汝南等地屯田。一名叫邓芝的青年选择了反抗与逃亡,一路投奔到暂时没有战乱的益州。10多年后,邓芝的一次外交活动,让三国鼎立的局势又坚持了40年。
当邓芝拼命南逃时,族人中年仅12岁的口吃少年邓艾,随母北行,当了一名放牛娃。没人会想到,这个放牛娃后来成为三国鼎立局面的终结者。
邓芝和邓艾,他们从同一个地方出发,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一个为历史打了一个结,另一个把结解开。两位客死四川的英雄,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都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成功,但都没能回到起点。
华西都市报“四川百家姓”栏目,本期为您讲述邓姓人物邓芝和邓艾的传奇故事。
向南的邓芝:出色的外交家
四川有句“少不入川,老不出蜀”的俗语。古代益州,是两个极端的合体。俗语中说的四川,是有如世外桃源般的天府之国。而古代益州,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凶险之地。地理上的偏安一隅和适应人类生存的自然条件,几乎让益州成为三国时代前期唯一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也成为乱世中老百姓相对安全的避难所。
随难民入川依附他人
邓 芝(?-251年),字伯苗。义阳新野(今河南新野)人。他出生的具体年代,史书没有记载。赤壁之战前后,邓芝至少已接近而立之年。在这之前,邓芝并未成就什么大事。当家乡遭遇战乱时,他选择了进入四川。
从三国年代初期开始,邓芝家乡附近的南阳及三辅一带就有大量难民进入益州。第一次大的难民潮,发生在刘焉割据益州的190年代初期,这些难民达数万人。其中的青壮年,多到足以编成一支军队。刘焉把这支难民组成的军队,称作“东州士”,这些士兵成为刘焉割据势力中重要的力量之一。因为“东州士”扎根四川,从北荆州一带入川的难民,将益州视为第二个家。邓芝在面临乱世中必须背井离乡的选择时,走上了一条看似最为平坦的向南之路。入川后,他首先依附的是巴西太守庞羲,庞羲是“东州士”的一个首领。
名将后裔 却怀才不遇
邓芝眼中这条看似平坦之路却充满着荆棘。依附庞羲前后,邓芝一直怀才不遇,没有受到益州统治者刘璋的重用。邓芝是协助光武帝刘秀一统天下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的后裔,此时的他,仍能想起邓禹被刘秀比作萧何的光辉历史。赤壁之战这一年,恰好是邓禹去世的第150年,昔日辉煌的邓氏一族已经没落,不少族人甚至沦为难民。
邓芝渴望成为英雄,但这个英雄却并不好当。邓芝入蜀这段时间,作为流入益州的难民,“东州士”和本地豪族争夺资源,不断发生冲突,庞羲甚至一度想割据自立。生活在夹缝中的邓芝,如果没有一场巨变,他的人生将无法改变。
然而,“东州士”和益州本地豪族的对立,恰好为邓芝翻身埋下了伏笔。211年,张鲁和曹操对益州的威胁越来越大。刘璋对“东州士”的疑心,被张松利用,并以此为借口引刘备入蜀。《三国志》中记载,张松是这样吓唬刘璋的:“今州中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刘璋竟然相信刘备会帮他清除外敌。后面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刘备代替了刘璋,成为鼎足势力之一。邓芝的机会来了。
受到赏识 不断地升官
214年,益州易主。在成都城外,豪华的迎亲车队上坐着年过五旬的益州新主刘备。盛大婚礼仪式的另一位主角,是年过四旬的寡妇、“东州士”首领吴懿的妹妹吴夫人。吴夫人已经衰老的容貌和英雄刘备很不相配,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
刘备入蜀,为益州带来了第三股军事势力——荆州军。显然,他不想重蹈刘璋的覆辙,他需要将益州固有的东州军和本地豪强都变成为他所用的割据武装。在这一年中,大批“东州士”人才被启用,邓芝的人生迎来了转折。
邓芝被任命为郫县的军粮囤积所守备长。没过多久,刘备路过郫县。邓芝与他高谈阔论了一番,刘备觉得邓芝特别有才,直接提拔邓芝当郫县的县令。后来,邓芝因为受到刘备的赏识,当上了广汉太守。
邓芝在蜀汉首都成都附近为官,表现刚直、清廉,政绩显赫。由此,邓芝的官职在几年内扶摇直上,入朝当了尚书。
223年,刘备在夷陵之战后病故,诸葛亮正为是否立即发丧而发愁。显然,不搞一场大型的葬礼,无法反映刘备的身份。但受到严重打击的蜀汉政权,却更希望刘备去世的消息晚点传出去。诸葛亮担心,孙权会抓住这个机会,给予蜀汉政权致命的打击。
在蜀汉即将倾颓的时刻,邓芝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闪光点。他站出来告诉诸葛亮:“今主上幼弱,初在位,宜遣大使重申吴好。”这句话,为蜀汉再度指明了联吴抗曹的发展方向。诸葛亮欣然邀请邓芝出使吴国——他能成功吗?
出使东吴 改变了历史
见到邓芝的孙权,态度十分坦诚。孙权说,他是想与蜀和亲的,但是夷陵之战让双方两败俱伤。如果魏进犯蜀,蜀无法自保,和蜀联合的吴也会受到牵连。
邓芝是一个超凡的外交家,他的回答自然应被载入史册。邓芝对孙权说,蜀国和吴国都有山川大河的天险可守。在两个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吴国作为弱者联合曹魏,必将被对方提出人质的要求,这自然是吴国无法接受的。如果吴国不接受曹魏的条件,对方很可能会借机讨伐。同样势弱的蜀国,自然也会借机伐吴。到那个时候,这片土地可能就没孙家什么事了。
孙权被邓芝说得口服心服,不得不再度与蜀汉联合。这场外交活动,让三足鼎立的局势又延续了40年,直到蜀汉灭亡。
当孙权派使臣访问蜀汉,邓芝再度回访时,孙权试探性地问邓芝:如果打败了魏国,两国的君主共同统治国家,是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邓芝的回答十分巧妙,他说,等到魏国灭亡了,汉和吴的君主就可以各自去修明自己的仁德,将军们会擂起战鼓,那时候,战争才刚刚开始。邓芝的坦率,让孙权一生都很敬佩。
随后的数十年中,邓芝一直为吴蜀联合而奔走,并在蜀汉的内外战争中有很多成就,最后一直做到了车骑将军。在邓芝死后的第12年,蜀汉灭亡,汉、吴、魏三国最终都没有夺取天下。
将邓芝赢回的三足鼎立局面打破的,正是他的族人,在义阳大乱时向北逃难的邓艾。
向北的邓艾:放牛娃的逆袭
当邓芝风尘仆仆入蜀时,邓艾还是一个少年,他还不能像邓芝一样决定自己的命运。
邓艾(197年-264年),字士载,义阳棘阳(今河南新野)人。赤壁之战前后,曹操不断把新野一带的人民北迁屯田。尚且年幼的邓艾,只有帮别人放牛,境遇十分凄惨。邓艾说话有些口吃,甚至留下了“期期艾艾”的成语。可以说,从邓艾的童年来看,他具备了成为屌丝、默默无闻混一生的所有条件。
仓库管理员 胸怀大志
但邓艾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很不容易。邓艾随母迁到颍川屯田后,将以清德著称的陈寔碑文上所写的“文为世范,行为士则”为座右铭,改名邓范,字士则。后因族中有人和他同名,遂改为邓艾。
靠着努力,邓艾当上了屯田区的一个小官,负责看守稻草。作为一个仓库管理员,邓艾却是个军事迷,和朋友郊游时,总是会在图上画上两笔,设置个军营什么的。邓艾的这些举动,在当时几乎成为人们的笑谈。
年过四旬的邓艾,终于当上了屯田地区的一个典农功曹,相当于现在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年过不惑,他仍然没有太大的成就。
遇上司马懿 大器晚成
当上典农功曹的邓艾,大约在43岁时,获得了一次去洛阳找司马懿汇报屯田工作的机会。慧眼识人的司马懿,觉得邓艾十分有才华,直接把他留在了府中。后来,邓艾当上尚书郎,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在突然得到机遇后,邓艾将他积累20年的屯田经验,充分发挥了出来。他向司马懿提出,在淮南、淮北兴修水利,缩短伐吴的运粮线,并在两淮地区大规模军屯。建议被采纳后,魏国东部边疆的防卫能力大增。
邓艾的这些表现,使他被委任为参征西军事。虽然直到46岁才正式开始了军旅生涯,但邓艾大器晚成,在边疆长期对峙吴、汉两国军队,并在担任地方长官期间大力发展农业生产,最终成为魏国的征西将军。
邓艾多次打败姜维的北伐军,有效打击了蜀汉政权的有生力量。他设计的军屯战略,为魏国实现双线作战、兴兵灭蜀创造了条件。但他此前所有的功绩,都不能和魏灭蜀之战中,偷渡阴平这场战役相比。
偷渡阴平 攻成都灭蜀
263年8月,魏军兵分三路伐蜀:征西将军邓艾率兵3万多人,由狄道(今甘肃临洮)进军,以牵制蜀大将军姜维驻守沓中(今甘肃舟曲西北)的主力;雍州刺史诸葛绪率3万多人,进攻武都(今甘肃成县西北),以切断姜维退路;钟会率主力10多万人,欲乘虚取汉中,然后直趋成都。
战役初期,廖化增援姜维。由于刘禅不等汉中的援军抵达就命令守军撤退,钟会长驱直入,一路杀向剑阁。姜维利用计谋成功,在钟会到来之前,退守剑阁与其对峙。
剑阁的险峻被后人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姜维想在此耗死魏军。东吴即将驰援的消息也传到了魏军耳中,钟会已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钟会给姜维写了一封信,文中充满了溢美之词,劝姜维投降,但姜维无动于衷。钟会在剑阁久攻不下,想到了退兵。但深入蜀地的魏军以疲惫之师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邓艾想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谋略。
邓艾献策的要点是:魏军从阴平绕小道袭击现在的绵阳,让姜维不得不分兵两面应战,从而瓦解蜀国防线,直指成都。
然而,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邓艾做到了。在那个年代,这条路几乎不是路,遇到危险的地方,已经66岁的邓艾会先于士卒裹着毛毡从山坡上翻滚而下。
邓艾偷渡阴平的这段时间,已临近冬日,山谷中寒冷刺骨。因运粮困难,将士们饥肠辘辘,在抵达江油时,邓艾手下的将士看到的是和剑阁同样险峻的江油关,大家几乎绝望了。但蜀汉政权内部此时已风雨飘摇,守将马邈畏惧邓艾神兵天降,开关投降。
随后,邓艾攻破诸葛瞻,大军奔向成都。因姜维连年穷兵黩武,让蜀汉本地豪族势力和“东州士”、荆州军等蜀汉各大军事集团的矛盾变得不可调和。蜀汉走上了刘璋灭亡的老路,因为内部矛盾激化,将领一路投降,成都在姜维未曾驰援时就开城投降。
在写下人生中最辉煌的一笔后,邓艾遭遇同僚陷害死于非命。当他亲手将邓芝努力维护的鼎立局势打破时,分裂的时代再度走向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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