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游医。他们早先是在街巷里摇铃,几十年前是在电线杆上贴广告、在小旅馆里“坐堂”,现在变成了在微信朋友圈“问诊”。
1月13日媒体报道称,多位北京市民反映自己朋友圈里多了一批“微信医生”,仅通过微信聊天就可以看病、开药,治疗范围涉及静脉曲张、脱发等多类疾病。与此同时,有正规医院医生发现自己的照片被“微信医生”盗用。记者调查发现,“微信医生”是否具备执业资格难以证明。卫生主管部门则表示,“微信医生”监管困难,建议不要相信。
治疗重度静脉曲张?要来一个疗程“995元的外用泡脚中药粉”。治疗脱发?要来一个“名贵中药”配制的洗头膏。这些药方带着如此“熟悉的味道”,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也能闻出“莆田系”的独特气息。游医的特点就是如此,一是“专治疑难杂症”,专攻“中西医结合”,专门应对脱发、男科、月经紊乱、不孕不育、内分泌失调;二是一贯绕过现代医疗分科室的建制和基础仪器检查,直接一包药解决问题。大众见识了无数血泪故事,几十年下来,看游医等于问道于盲的常识才终于普及下来。
大医院的挂号难、就医流程繁复和漫长就医等待,对每个患者来说都是一种困扰。尤其是对于成因复杂的疾病而言,患者往往要经历多个医院、多个科室、多位医生检查,才能形成全面的治疗信息。在医院巨大的门诊量之下,医生无法对一位患者进行全程的、动态的追踪。而患者往往要自行完成医疗信息的梳理和整合,很难找到那种个体之于个体的持久关系,即早年间随时可以求助闾巷村头德高望重老医生的那种托付感。“微信医生”带来的即问即答的便捷感、“随时可以找到主治医生”的幻觉,暗合了人们的这种心理诉求。
微信从诞生起,就存在着朋友圈到底是“公域”还是“私域”的争论。即便它今天已经明显有了公共空间的特性,也仍然被人们看成熟人社交的场所。因此,无论是朋友圈微商的兴起,还是“微信医生”的应时而生,都是利用了朋友圈公私边界不清的现状,把握了中国熟人社会的一些特点,比如以口口相传的口碑或熟人间的信任,取代契约社会里通行的资质考察和合法性判断。尤其是,在医患之间信任度堪忧、看病要托人和找关系才放心的今天,“朋友介绍的医生”会自然引发一种信任,引发一种就医上的路径依赖心理,由此模糊掉“微信医生”江湖游医的性质。
几十年来,游医提供的社会心理观察也许比其提供的医学层面的观察还多。早些年,电线杆小广告到处可见,展现了社会对性和个人隐私的禁忌,也展现了大众医学常识的水平。现在,游医进行了“数字化转型”,制造了一种身边医生、家庭医生的幻象,透露着人们对便捷就医流程和质朴医患情感的渴求。微信医生是否可信,公众应该很快就能甄别,但这种心理诉求却仍然在寻找可寄托的对象。
许昌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