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回到原居住地的我,很难受地得知衍秋已住进医院。8月14日,我与几位同伴一起前往探视,衍秋一见我就说:“我何德何能?要你亲自来看我。”糟糕,我以为衍秋在说胡话了,怎知他仍可以准确无误地道出与我同行者的姓名。不过,他真的不好了,靠吗啡止痛,双腿明显萎缩,乍相见,让人心酸得唏嘘。
衍秋已知自己所得何病了,他曾对其夫人说,探病人众,我也许时日无多了!我鼓励衍秋:“您要快快恢复健康,我的头发,等您为我操心的;另外,我的手表又走不动了,又在等您为我调校……”衍秋听后有着一丝浅笑,却没有怎样作声。8月26日,噩耗终于传出,衍秋的双眼于当天清晨五时许永远闭上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半个多世纪了,我与衍秋一直没有间断过交往、间断过情谊。没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们并非酒肉穿肠过的朋友;没有“海誓山盟,桃园结拜”,我们也并非惯走江湖的义气之士。但那么多年了,我们都默不作声、淡然自适地留意着对方,支持着对方。
这种留意和支持,是细水长流、涓涓不绝的。虽不见珠玑妙语,不见吶喊高扬,但如此的交往、如此的情谊,却可以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如今,对于衍秋来说,那是到生命寂灭也不渝了;而就尚留人间的我而言,那却有着“但有风雨至,不见故人来”之感慨了。
身边的朋从又弱了一个可以听聆可以求教可以信赖可以嘱托的了,十分残酷的是,我们确乎已无缘再一道享受好的音乐、享受好的电影,乃至享受好的风景了。
秋光潇洒,大地干净。忽地响起摩托车的声音,衍秋来了,他刚刚从泳池回来,他长期坚持游泳,甚至冬泳。他说:“一天不游泳,就像缺了什么似的。”他随手拿过椅子,吩咐我坐下;又随手拿过椅子,他也坐下,接着就为我理发。完后,他还执意不让我动手把椅子搬好,把剪下来的头发打扫……(摘编自澳门日报 作者:西波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