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六一到了 救助站里的孩子:『我想和妈妈在一起』(1)
■儿保中心的孩子们像兄弟姐妹一样生活在一起。
■孩子们在嬉戏打闹。
■一个孩子好奇地探出头。
黑夜里,邻床的男孩已然入梦,喉间的轻鼾时续时停。小星睁开眼睛,透过护栏望着窗外,厚厚的云层将月光遮蔽,天空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天空泛白,有阳光,从窗外洋洋洒洒地落进来。在亿万儿童的翘首期盼下,六一到了。可小星眼中并未现出喜悦的光,他依然躺在床上望着远方,感受那虽然耀眼但照在身上并不炎热的晨光。
儿童节是所有孩子们的节日,但不同的孩子,却过着不同的儿童节。在广州市救助保护流浪少年儿童中心(简称儿保中心),有这么一群孩子,赖星运、朱文、丁冬文、舟雄……他们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家庭的怀抱,流浪在外,辗转来到儿保中心,一住就是好几年。对于他们来说,六一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词语。
记者从救助站了解到,今年将有70多个孩子在儿保中心度过六一。根据救助站的记录,这些孩子有的是主动离家出走,有的是被拐骗强迫盗窃、乞讨后误入歧途的。
昨日,新快报记者走进儿保中心,倾听他们的六一愿望,倾听他们的童年。
■本版采写:新快报记者 周聪 通讯员 印锐 ■本版摄影:新快报记者 祝贺
他们的故事
A “我想见妈妈一面”
“我想回家,可爸爸不来接我。我想见妈妈,可是她被抓了。”13岁的文迪,今年年初才来到儿保中心,他的心愿非常简单,“跟爸妈在一起,不要吵架,过平凡的生活。”
文迪的家在越秀区,父亲常年在南海打工,家中还有一个奶奶。“我有两个妈妈,亲妈妈因为吸毒被抓了,现在家里有个后妈。”
文迪告诉记者,自己是主动离家出走的。“我爸和后妈对我不好,家里有什么不见了,都说是我偷的。而且他们在家总是打我,这些都是他们打的。”文迪伸出双手,两只稚嫩的手上,布满伤疤。
这并非文迪第一次离家出走,“我爸一点都不关心我,上回我离家一年,他问也不问一句。我不想再回那个家。”文迪红着眼说。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已经联系上文迪的父亲,他父亲也答应说马上来接文迪回家,可一晃快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没有见到文迪父亲的身影。再打电话联系,说因为在珠海工作忙,一时半会来不了。
“他就是不想来接我,我才不信他在珠海呢。”听到工作人员的解释,文迪忿忿地说。
“那要不别回家了,在这跟小朋友一起玩吧。”听到工作人员的安慰,文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小声说:“我想回家,我想见亲妈。”
说起亲妈,文迪的印象并不深。据文迪说,亲妈在他6岁时就因吸毒被抓了。“我最后一次见妈妈,是6岁那年”。
“我的愿望很简单,跟爸妈在一起,过平凡的生活,这样我就知足了。”文迪的心愿真的不大。
B
“我想要一个户口”
午休时间,宿舍里逐渐安静下来。邻床的小伙伴们悄然入梦。
小星也躺着,捧着一本书。“当驴头妹无法眼睁睁地看见世界的残酷时,她学会轻轻闭上眼睛,想像着世界的美好,美好得让人不想再睁开双眼。如果此刻你也感到灰心,学学她,轻轻闭上双眼。想象。”读到此处,他仰起头,目光越过窗棂,望向远处湛蓝湛蓝的天——那里有几朵闲云,像好奇心极重的孩子,卷着洁白的衣角随风飘游。
他看出了神。忽然,那本书掉在地上,淡蓝的封面上印着书名——《失乐园——寂寞上场了》。
多年来,小星唯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户口。
2010年的一个冬夜,小星在睡梦中被叫醒,跟着神情严峻的亲戚奔向医院。病房里灯光昏暗,父亲已经辞世,脸上盖着惨白的被单。他手脚僵硬,走上前掀开单子,看到父亲睁着眼睛。这一年他12岁。父亲离世第三年,还是冬天,奶奶撒手人寰。
“别人有家,可以回去。我没有,去哪里?”他低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生母。”小星的父亲在海南务工,未婚得子,不久却与他的母亲分手。没有户口的小星贴着“私生子”的标签,跟随父亲漂泊。
有几年,因为父亲的再婚,小星曾有过“妈妈”。但父亲和这个妈妈常常争吵,继母最终还是离开了家。从海南到云浮,再到广州,小星觉得,父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其他人的来去并不重要。
小星在广州有亲属,一个伯父,一个姑妈,但他们生活贫困,而且认为小星没有户口,也没有将来。2012年12月3日,小星被亲戚送到儿保中心门口。在亲戚的授意下,小星捏着父亲的死亡证明走进了儿保中心。“每个人都有回家的希望,除了我。”小星低声说。
在小星看来,自己的不幸是因为没有户口:“亲戚让我来儿保中心,是因为我没有户口。没有户口就没有出路,以后长大我也不能出去打工。也许我有了户口,他们(亲戚)会对我好些。”
“从小我就希望能有一个户口,可是真的好难。”虽然小星知道“黑户”的标签很难揭去,但还好,他仍然抱有一丝期待。
C
“我想出去赚钱”
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救助站儿保中心的大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工作人员拿出钥匙打开沉重的铁门后,引导记者往里走。
“哥哥好,你是来看我们的吗?”记者刚走进游戏室,一个大眼睛、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笑容灿烂地跑过来。语气热情,神态毫不怯生,犹如这里的小主人。
小雄是最近才来到儿保中心的,他一共流浪了多长时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纵然很想家,但“家”的印象却已经被冲得极淡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妈妈走散了,我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更不知道家在哪里。”小雄告诉记者。多年前的一天下午,母亲带着他和弟妹在外面玩,玩着玩着就找不到母亲了。那时自己很小,完全不知道家在哪。如今,母亲和家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
与母亲走散后,小雄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流浪生涯。流浪的两年小雄是怎么过的?“外面有很多好心人,每天都有人给我吃的,我饿不着。”睡哪里?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下就好。
“到了冬天,还有人带我去民政部门的救济处,那里还有被子床褥,很舒服的。”小雄回忆道。他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把手掌升高到头顶:“当年我才这么高,现在这么高了。
“后来我被一些叔叔阿姨送到救助站,再后来就到了儿保中心。”因为记不清家乡在哪里,工作人员暂时还没有找到他的父母。
说起六一,小雄两眼放光:“六一很好玩的,我们一起表演节目,一起搞活动,还有游园,也常有一些叔叔阿姨带好吃的给我们。”
“以前我还挺想家的,但过了6岁的生日后,我就不想了。”说起六一的愿望,小雄对于家的渴望,并没有那么强烈。
“我现在最想快点长大,然后就出去,这样我就可以赚钱、发财。”小雄兴奋地告诉记者,“现在快递很火,比较能赚到钱,我听其他人说,快递一个月光底薪就有3000多,还有提成,我很快就会发财的。”
为什么这么想发财?小雄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我怕穷,穷这个字害了不少人,我要摆脱它。”
“我不怕累,我计划过,每天要派发200个件,这样一个月就能有很多提成。”小雄眉飞色舞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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