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套路这个词火了：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社交圈，总能听到有人说套路的事。一句“满满都是套路”加上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能引发无数人的共鸣。一个原本中性的词语为何被充盈了如此矛盾复杂的感情？当“不按套路出牌”从批判变为褒奖，当真诚站到了套路的对立面上，返璞归真便不再是梦。
“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在社会学家眼中，套路是一种传统沿袭中产生的思维方法、技巧手段和表现形式。心理学家说，套路是一种以经验为基础，低风险的实用主义。而到了文化批评家眼里，套路成了那个你可能刚开始不太喜欢，却不得不接受，最后自己也玩得挺尽兴的东西。
比如职场套路。俗话说“熟悉职场套路，才能少走弯路”。在一位年轻人的培训日志上，笔者曾看到不少精妙的套路：要有站队、卡位的大局意识；换位思考、再谋其政；不做奴才、迂回表达；如果没有让大家觉得你能力强，那么起码让别人觉得你态度认真……
又比如恋爱的套路。“谈恋爱这回事，从古至今，全是套路。”青年王闯如此概括：男子上门提亲，若姑娘满意，就会一脸娇羞地说“终身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如果不满意就会说“女儿还想孝敬父母两年”。英雄救了美女，如果英雄长得帅，美女就会一脸娇羞地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如果不帅就会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
还有形形色色的工作、生活套路，无不让人大开眼界。“开会前手机充满电，下班后房间不关灯。喝白酒带上矿泉水，喝啤酒带上冰红茶。喝不下酒去接电话，散场之前上厕所……”网民“橙出于蓝”如此说。
更有甚者，一些套路还带有挖坑设局的成分。“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说的便是那些令人悲愤不已，却又难以伸冤的骗局。
网民“黄梁”说：“我见过一则房地产广告，均价1888元，简直惊艳，南昌的房价居然跌破2000元了？我居然也能买得起房了？然而仔细一看，单位居然是立方米！这套路埋得有多深啊。”
套路太深，一种矛盾焦灼的心理
“老司机，求带！”原本是电竞游戏中，菜鸟恳求高手带领团队获胜的一句俗语。延伸到现实世界，便成了“很傻很天真”的人，对深谙套路之人的膜拜。
有意思的是，这句话从“满满都是崇拜”，竟然逐渐生出了一些无奈、讽刺甚至迫不得已的味道。杭州市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张祝平说，背后反映的，正是套路中人矛盾焦灼的心态。
“不可否认，职场中有些老套路经过长期检验，确实是有效的。但在创新驱动时代，需要打破老套路、敢闯敢拼的人才。现在有少部分基层年轻干部缺乏方向：想闯，会不会违反规矩？是不是套路更加可靠，更能获得实际利益？底下搞创新，上面是不是还是喜欢老套路？越想越焦虑。”张祝平说。
套路太深，很多时候是“水太深”的同义词。部分心理学家和文化批评家认为，懂套路、按套路出牌，可以有效降低甚至规避风险，这是一种文化的保守性、功利性，甚至是一种基于集体无意识的庸俗主义。
卡尔·荣格在《寻求灵魂的现代人》一书中说，现代人有一种以经验为基础，而非以信仰或任何哲学体系为基础的心理，这种心理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生活的深度不安。一个时代精神生活的分裂，和一个人精神生活的激烈变化，其形式是一样的。无法从“乌合之众”的安全感中摆脱，又清醒地意识到随波逐流的生活方式太无聊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一旦走进了套路，知道套路的好处后就会害怕走出去，害怕那些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和事。”自媒体作家瞳瞳张说，“人真的很矛盾，不是埋怨‘都是套路’就是埋怨‘不按套路出牌’。套路就是无形的圈套，能禁锢住你的所有东西。多数人按套路走完这一生，少数人没有埋没真情地过着一生，还有一部分人，过着套路的生活却想着无拘无束的旅行。”
做一个“套路终结者”
《心理科学》(psychological Science)杂志上最近刊登了一项有意思的研究：170名受试对象分别用三种不同的表情咬住筷子——自然表情、呈现礼节性微笑和开怀大笑。研究者发现，当受试对象面带笑容时，他们的心理压力减轻得更快；相较于礼节性微笑，开怀大笑的参与者表现出的减压效果则更加明显。
所以，如果可以开怀大笑，就让礼节性微笑靠边吧。如果可以真诚相待，又何须套路做敲门砖？
在今年里约奥运会上，习惯了套路采访的记者，面对傅园慧这样的采访对象无疑是“崩溃”的。难怪有人给了傅园慧“天生段子手”、“表情包大咖”，甚至“泥石流派哲学家”的称号。
更多人认为，以傅园慧为代表的一批年轻运动员在比赛和生活中释放出了人类真诚的天性。“新生代运动员在面对镜头时，更加自由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和感受，放松地面对社会舆论，这是一种群体意识和社会风潮的巨大转变，是对体育精神更加开放、更加人性、更加文明的诠释。”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精神科医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禹华良说。
谦虚本是中华民族的优良品质，但过度谦虚往往就变成了虚伪的套路。禹华良认为，当下许多人面临着不亚于竞技体育那般激烈的社会竞争，相比于掩藏锋芒的套路，不如真诚地对待自己和他人，充分调动自己的积极性，从而有利于激发体内的“洪荒之力”。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最关键是思想观念的转变。张祝平说，以官场套路为例，某省省委书记在上任时与全省干部“约法四章”，就有一股打破套路的气质：不要报告开头必称“尊敬的某某某”；不要领导讲话必称“重要指示”；会议发言尽量不一字不漏地读稿子；对省领导的批示也无需每件都报结。
在创新驱动时代，“不按套路出牌”如果可以避免莽撞，并在容错机制范围内，那么不失为一种值得肯定的担当。面对“人生就是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的说法，你要相信，尽管总会有人因为你的外在附加值而心甘情愿地“被套路”，但那些信任最多、陪伴最久的，一定是用真诚才能换来。(特约撰稿 俞菀)许昌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