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音乐的初体验来自母亲。模糊记忆里,母亲睡在我和哥哥中间,一面唱歌,一面哄我们午睡,但她唱的不是儿歌,是中国大陆第一部配声电影《野草闲花》的主题曲《寻兄词》:“从军武,少小离家乡,念双亲,重返空凄凉,家成灰,亲墓长青草,我的妹,流浪他方……”阮玲玉唱红这首歌,母亲年轻时就学会了。但我猜她是跨海来台再也不能返乡后,才真正品出了歌中背井离乡的伤痛,所以急切的解释给少不更事的小儿女听,让我和哥哥每次午睡,都红了眼眶。
小学一年级,我被音乐老师挑中,唱她自编的音乐剧“家猫流浪记”。我演被主人宠爱的家猫,因羡慕野猫的自由,逃家出走,历险归来后,才知家的可贵。
此音乐剧后来在镇上演出。我身穿白猫戏服,又唱、又说、又舞,面对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一点也不怯场。演出完毕,在后台看到骑单车来接我的父亲。我本想撒娇问,第一次登台怎么全家没有一人来观看?但看着父亲那张灰扑扑的脸,我闭上嘴,只紧紧揽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后背,在一片漆黑夜路中,体会他的温暖。
中学时,母亲床上躺着,父亲里外忙着,而我,在滞闷的空气与繁重的功课下压着。进入合唱团唱女高音,是生活中唯一可喘气的窗口。唱“渔翁乐陶然,驾小船”,我觅得内心深处之宁静;听“香雾迷雾,祥云掩拥”,我觉身处虚无缥缈间;而〈流浪者之歌〉,更让我迷惘的灵魂得以出走……
虽然家里经济捉襟见肘,但母亲让我初二开始学钢琴,圆她从小没能实现的梦。想到她从父亲薄薄的薪水袋中,抽出钞票缴学费,我心中沉重的感恩只能传达给黑白琴键。尤其遗憾家中没有钢琴,《少女的祈祷》从来没有献给母亲,而都献给琴室的隔音墙。
为父亲重拾歌本
离家到台北念大学,我找到自己的文学天空,将歌曲、音乐都抛诸脑后。直到大三的圣诞夜,在小型舞会里,踩着《最后的华尔兹》(The Last Waltz),结识心中的白马王子,倘佯于醉月湖边,谱出属于我们的〈Love Story〉。但没多久,情郎搭上《Leaving on a Jet plane〉的飞机,飞出我的视线,在《Never Can Say Goodbye》的哀伤里,煎熬着被大海隔开的两年空白。感恩两人的坚持,我们终于在教堂红毯上合唱《The Wedding》。
人生的重大里程,如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我都在举目无亲的异乡寂寞完成。仿佛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先忍受被撕裂的痛,再重新入土,重新栽植。而歌唱很快的出现在重新架构的新生活里。
一群中文学校家长成立合唱团,我们在全英文的环境唱来自家乡的歌。高山青,涧水蓝,在淡淡的三月天里,我们望春风,唱阳关三迭。一迭又一迭,唱断天涯,还以为可以疗愈“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悲凉。
重返合唱团,再唱《长恨歌》,我心中已没有了迷惘,也不再彷徨,走过真正的甜酸苦辣,高低起伏,现在的我,倚在菊花台边,只想轻轻的唱:“忘了我是谁,忘了我是——谁——”(摘编自台湾《联合报》 作者:蔡怡)
高温津贴数年未涨 尴尬了谁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